Regina

【黄曲】The One (Chapter 11)

I didn't want to hurt you, hope you know, empty promises shut the dreams of love——Donna Burke《Glassy Sky》

曲和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不小心睡过去了，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看看身后的门，还好，还关着。打开看看厨房里面也没有什么被动过的痕迹。曲和舒了口气，拨开身上应该是被黄志雄盖上的毛毯，转头看向客厅，瞬间瞪大了眼睛。昨晚的一片狼藉竟然几乎已经消失不见。掉落在地上的东西虽没被捡起来放回原来的位置，却被规规矩矩地堆在了屋子的同一边。抱枕也被好好地放在沙发上，要不是抱枕角落那因为被人用力捏过而留下的皱皱巴巴的痕迹，根本想不到抱枕就是扫落这些东西的武器。曲和迟疑地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来自己昨晚不小心睡过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哎？志雄呢？志雄去哪了？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曲和立马转身上楼向卧室的方向走去。

推开卧室的门，本来应该很凌乱的床竟然也已经被铺得整整齐齐，黄志雄也依然不在。曲和每迈进房间一步，心里的不安便陡然增加一分，总隐隐地感觉哪里不太对。总觉得家里突然变得太过宁静冷清，总觉得家里像少了一个人的气息。余光一瞥，曲和赫然看到角落的衣柜门大大地敞开着，里面挂着的衣服明显少了许多，黄志雄搬过来时提过来的黑色大包也不见了。看到这样的场景，傻子也猜得出来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曲和突然膝盖一软，抓紧了门框才没有直接摔倒。无意识地跌跌撞撞走到床前，却更是被床头灯下压着的一张白色纸条狠狠地在心上补了一刀。明明没有开灯，窗帘也没来得及拉开，这张白色纸条却反射着强烈的光线，赫然如一根闪着银光的针，刺进了曲和的眼里。雪白的纸条上只写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字，对不起。虽然不是见惯的笔迹，但黄志雄写字时的力道和笔锋，即便是在这样的歪歪扭扭，感觉每一笔都伴随着止不住的颤抖中，曲和依然可以轻易地辨识出来。曲和颤抖着手拿起纸条，每一道弯弯扭扭的笔画都犹如一条蜿蜒着的虫，叫嚣着无尽的痛苦，爬进了他的眼睛。曲和的眼睛里不知不觉又开始弥漫起雾气，然后一滴一滴地滴在纸上，几乎将每一笔都晕成了一副看不懂的画。

曲和从来没有觉得这座城市如此巨大。以前还常常在黄志雄面前自诩说自己来了这么些年，早就把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走遍了，没有他不知道的，没有他找不到的。想想当时自己意气风发的样子，曲和只觉自己太天真。要是他真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找不到一丁点黄志雄的影子。他已经去过了所有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他也随机登上无数班公交车企图寻找，他甚至壮着胆子去了外籍兵团驻扎的基地，在被守卫拦下正苦苦哀求时幸好碰到了几个跟黄志雄一起出过任务的战友，他们答应如果他们碰到了黄志雄一定给他打电话。一晃几天过去，曲和依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他已经实在想不出还有哪里没有去过，还有哪里没有找过了。学校的教授打过电话来问他怎么最近都不见他来学校，他只能推脱最近得了感冒，高烧不退，病一好一定立刻去学校。本只是一个烂俗的借口，可是连着几天几乎不眠不休，水米未进的奔走却让曲和真的在某一天回到家之后突然眼一黑，直接倒在了地上。后来曲和模模糊糊地在地板上醒来，只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但还是趁着这短时的清醒，抓着手边一切能抓的东西，挣扎着爬到床上，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是一个很长很黑很简单的梦。梦里只看见黄志雄的背影，甚至轮廓都是略微模糊的。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转过头来也不讲话，身后的曲和想要叫他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想要走过去却怎么也迈不开脚。其实因为发着高烧，曲和睡得很浅，一直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他知道自己在哭，枕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粘粘糊糊地贴在脸上很不舒服，但他不敢做出任何动作甚至不敢睁开眼睛，因为一旦他动了，就连这样的黄志雄的背影，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看见了。

黄志雄坐在一家偏僻的酒馆的角落里，左手虽然一直颤抖着，但也从没停下摩挲着掌心里的军章的动作。黄志雄拿起桌上的酒杯，一仰头又是一口就见了底。威士忌流过喉咙时带来的烧灼感刹时又把他的思绪带回到了那天晚上。他只记得，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右手手心因为一直太过用力地捏着抱枕，肌肉都已经开始有点抽搐。目之所及一片狼藉，曲和穿着睡衣，光着脚坐靠着厨房的门，歪着头闭着眼。屋里没有开灯，只有外面洒进来的点点月光。黄志雄看看自己再看看周围，大致能够猜到这统统都是自己的杰作。才清醒过来的疲惫的身体瞬间又被席卷而来的愧疚而打倒。抱枕从黄志雄的手中掉下，客厅中央传来一声闷响。黄志雄把自己的头埋入膝盖，满心的懊恼与悔恨让他觉得眼睛发酸，眨眨眼却又只觉得干得要命。微微侧过头，从手臂的缝隙之间望向不远的曲和。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那里看着发狂的我？那么一个容易惊慌的小孩子，这种时候甚至还在保护着我，怕我碰到刀子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越想只觉得心成了吸饱水的海绵越来越沉。黄志雄缓缓站起身，拿起沙发上的毛毯，尽量不碰到地板上的物件，蹑着步子走过去，颤抖着手轻轻地把毛毯披在曲和身上，还细心地把他光着的没穿拖鞋的脚也好好地用毛毯盖住。黄志雄本想伸出手摸摸曲和的头，但是顿了顿，还是颓唐地垂下手就这样近近地端详着曲和皱着眉，睡着的脸。一滴大大的泪珠终于支撑不住，从黄志雄的眼眶里滚了出来。曲和，什么时候你睡觉也变得皱眉头了？曲和，你是不是在梦里看到了什么让你担惊受怕的事情……

曲和，对不起。

我觉得，我必须得离开你了。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