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gina

【黄曲】The One (Chapter 9)

Right now you seem so far away, so much confusion clouds my mind——Hurts《Devotion》

等到黄志雄不再感受到尖锐的耳鸣和剧烈的头痛的时候，两人已经不知道在街上蹲了多久，腿上都几乎没有了知觉。曲和索性直接就拉着黄志雄席地坐在了街边。曲和盘着腿低下头，细细地端详着眼前男人的样子。从来都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早已被手抓得不成样子，卷的卷塌的塌，散落在额前的头发也都被汗浸得透湿，黏糊糊地贴在脸上。黄志雄的眉头还轻微地皱着，眼睛也轻轻地闭着，只是呼吸已经不再急促，手因为之前太过用力，现在还在微微地发着抖。狼狈，脆弱，一团糟，曲和的脑子里只有这些形容词。此时的黄志雄身上，根本找不到一点以前意气风发、乐观自信的样子。曲和把黄志雄的两只手合在一起，放在自已的左手掌里紧紧握住。腾出自己的右手抚上黄志雄的脸，理着他额前的头发，擦着他脸上细密的汗珠。右手湿润的触感和左手手心里的颤动让曲和觉得自己的眼睛又迅速变得潮湿氤氲。拼命眨了眨眼，想把水汽给逼回去，无奈却直接生生地逼了出来，然后就像拧开的龙头，再也停不住。

黄志雄被曲和拉着坐到地上后，只觉浑身上下一丁点力气都没了。他不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甚至在刺眼的白光中和尖锐的耳鸣声中看到了闪光弹的样子，听到了炸弹在身边爆炸的声响。他知道这些都是幻觉，但他依然不敢睁开眼睛。黄志雄清楚地感受到曲和抚上脸的手，和源源不断地传送到他的掌心里的曲和左手掌心的温度，但这些却让他的内心变得更加内疚，难受，沉重。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反抗的时候狠狠地打到了曲和，并且不止一次。想起当时在琴房的那一吻，明明是自己把他拉扯进自己的生命，明明自己暗暗发过誓要分享他的快乐，要保护他的快乐，可是现在剥夺着他的快乐的也是他。在这离开的一年里，黄志雄第一次开始后悔自己走上了当兵这条路。因为当兵从小就是心中最大的梦想，所以一直觉得背井离乡冲锋陷阵甚至战死沙场都再普通不过。然而这一年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黄志雄开始因为自己无法陪伴在曲和身边，无法分担他的快乐与痛苦这件事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每一天都只希望能够快一点地回到法国，回到曲和身边，听他练琴，看他眉飞色舞的样子，甚至吃他做的饭。但是现在回来了，黄志雄却预感他要将这一切毁掉了。

纷乱的思绪正充斥着黄志雄的大脑，突然掌心持续地感受到了液体的浸润。黄志雄猛然睁开眼睛抬起头，只看到这个他一直想要保护想要宠着的，有着这个世界上最亮的眼睛的小孩子，此时此刻却因为他，坐在地上，满脸都是泪水，却依然不忘擦拭着他脸上的汗珠。黄志雄的心蓦地一沉，迅速地抽出被握着的双手，胡乱地擦去曲和脸上的泪痕，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曲和，曲和，对不起，对不起……不哭啊不哭，我没事了，没事了……”

“志雄，志雄……”曲和一被黄志雄抱进怀里，就只觉得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曲和瘫在黄志雄的怀里，从被黄志雄吓到楞在当场开始积攒的所有不安与害怕都在这一刹那释放出来，本来无声的流泪逐渐变成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曲和，曲和，对不起，对不起……我没事了，真的。不哭了……乖……曲和不哭啊。”此时此刻曲和的每一声哭声，听进黄志雄的耳朵里，都如同一把刀，深深地剜进心脏里。

两人谁也不记得后来是怎么回到家的。到了家都只觉得身心俱疲，被子都没有力气盖上，就这样合衣紧紧地相拥而睡。

那之后，对于那晚发生的事情黄志雄闭口不再提。曲和也试图开口问过黄志雄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了，却被黄志雄用其他的话题给绕了过去，试了几次后曲和只能作罢。但是曲和发现，那晚之后，虽然大部分时候黄志雄看起来感觉上还是以前的黄志雄，但从来烟酒不沾的黄志雄却开始在阳台上抽烟喝酒。刚开始还躲着自己，不小心被抓到还是一副惊慌失措做错事的表情，但被抓到几次之后，黄志雄也不再偷偷摸摸，看到他回来也只是平静地掐灭烟头或者放下酒杯，然后钻进卫生间漱掉自己嘴里的烟味酒味，他知道曲和不喜欢。

所有的这些都让曲和逐渐开始感到惊慌与不安。但是最让他感到害怕的是，每一次，当他拿钥匙打开门，对上黄志雄因为听到开门声而转头看过来的眼睛，他看到，黄志雄的瞳孔变得越来越暗，越来越，没有光。